引子
在电影《闪灵》里,正在戒酒的父亲带着一家人,搬进冰天雪地的偏僻饭店。
他一边担任酒店看管,一边创作剧本。他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埋首在打字机上,往日的挫败使他不得不力挽狂澜。急着找到伯乐,忙着出人头地。打字机上指影交错,窗外天色由明转暗,雪下个不停。打字机吐出来的纸,始终只重复写着一句:
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
一直工作,没有游戏,叫杰克变成了呆瓜。
多少人是杰克,长大后都变成了呆瓜。《反斗奇兵3》中,安仔长大,他把心爱的玩具箱收起,那些穿着华服的芭比,帅气的遥控车、英气赳赳的锡兵、神奇的积木、拟真的公仔屋与战士玩偶,甚至陪睡了十数年的床边布偶,全部一一被打进冷宫。人们渐渐忘记了儿时纯真的游戏以及那些曾经拥有过的玩具,就像忘记了生命最初的目光、昔日幻想中的小小世界,以至那个柔软可爱的灵魂。
只有少数玩具逃出了遗忘的时光,逃离了掩埋的灰尘。一些童心不泯的人珍而重之,使他们或她们长出了灵魂,活出了生命。这些生命,望着所有事物比例是自己身高六倍或以上的「现实世界」,他们在阅读「大人世界」……终于有一天,这些Figure,给我们或混浊或美好的世界留下了一点一滴的阅读笔记,即是你们现在即将看到的Figure札记。
你看得到月光狐狸吗
小时候,大人说月亮上住了仙女与玉兔,于是小孩做梦会梦见月亮上仙女穿着七彩天衣,那头可爱软萌的小兔在发光的月牙上蹦蹦跳;后来长大一些,读到「碧海青天夜夜深」,才知道月亮是寂寞幽深的地方,藏着后悔与思念;再大一些,才知道原来人类早已登月,月球是颗又黑又破的煤球,上面没有住着生命,甚至不懂发光,月亮既没有月宫,也没有神话,更不会突然蹦出一只雪白玉兔,迎来美丽仙女。
月光狐的故事
然而,早在人类登月前,听说月球上曾经居住过一种物种,它们叫月光狐。
刚出生的月光狐只有手掌般大,身上长满了黑色毛发,靠着思念与记忆提供力量,以此为生。当月光狐被改上自己的名字,身体便会根据替其改名的同伴或名字的意思发育出独一无二的花纹与颜色。相反,若狐狸出生后一直没有名字,不被同伴记得,很快便会随时间失去能量,渐渐透明,直至消失。
月光狐像精灵般生活在月球上,它们胆小内向,却也聪明灵动,小小狐狸眼见人类破坏生态,对环境需索无穷,战争不断,便认为人类是万恶根源。七十年代,人类不断把太空船与火箭射上月球时,月光狐开始了逃亡,它们从早到晚都在打造太空船,加快移民。整个月球在一、两年间几乎被搬空,只有它们的国王迟迟不愿离去,它深信月光狐与人类其实可以成为朋友,和平共处,不舍得昔日美丽繁荣的王国一直荒废。
有天,连最后一个子民也搬到火星了,国王没有子民,不再是国王了,每天它只好无趣地一个人在月球上窥看地球上的人。
它看着人们忙着上班,也忙着生活,觉得人类可爱又可亲。那一晚,它见到地球上一栋房子的窗里有双小眼睛对它微笑。
那是一个叫Mei的小女孩,听完月宫与玉兔的故事后,时常在夜里仰望天际,那天的月亮分外圆大,整夜散发着温柔的光线,月光勾勒出小小狐狸的影子,她对其招手。
一条月光通道随之打开,小女孩张开双手,缓缓飞往天上,最后她见到月球上站了一只浑身金黄、披着贵气的红绒毛披肩、戴着宝石皇冠的小狐狸。狐狸说自己名叫国王Jobi,它向女孩解释了月光狐的秘密,也细说了自己的愿望,让她去看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
「月光狐的祖先把这条连接月亮和地球的月光通道留下来,这不就代表了狐狸与人类其实能够沟通,而且可以和平共处吗?可是我的国民无一相信我的话,它们一一离开了月球,现在它们快要忘记我了,我亦快将消失。」那夜,国王完成了心愿,它们在月亮上捉迷藏,又在小山丘中谈心事,最后国王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月亮上最后一只月光狐也消失了,变成了后来那个杳无人烟而沉闷的月球。
小女孩与月光狐相遇
回到地球后,Mei却从没有忘记月亮上的狐狸。
她记得国王告诉她,狐狸消失几年后,会在相同的地方再度诞生新的小狐狸。于是一天,女孩重回月球,她见到一只孤独的黑色小狐,便为它取了与国王一样的名字,小狐狸看看眼前穿着紫色长袍的女孩,动了动尾巴,转眼身上的黑色毛发化成了一样的紫色,混合那天银河的小星星,新生的小狐狸站在黑暗中闪闪生光。
这只小小月光狐后来被女孩接到地球上生活。女孩向身边的人分享与狐狸的相遇故事,然而除了她以外,没有人能见到狐狸,于是她总是受到质疑,为了证明自己,她央求狐狸朋友再次打开月光通道,却被拒绝,女孩因为无法向人证明自己,为了不再被取笑,决心要把月光狐的一切忘记。直到这只由她取名的小狐狸快将消失,她才重新记起昔日回忆,后悔过去鲁莽的行为,却为时已晚。
月光狐一点一点变得透明,一点一点在空中消失,它就像我们曾经拥有的童真,像《龙珠》龟仙人赠予悟空的斗云,只有活得像悟空,永远单纯善良,像个孩子,才能永久使用。
Kaiser:迟来的玩具填补童年
「当一个人进入社会,多少总会受周遭的商业文化影响,尤其在香港,既忙着供楼,又忙着投资,永远要为生活奔波,能剩下多少童真?我觉得自己算幸运,在玩具公司做玩具,容许了我一直在生活中留住童真。」他是狐狸爸Kaiser,三十岁这年,他由插画家与园艺设计转为设计搪胶玩具,然而与其他设计师稍有不同,他花了许多心思为自己的搪胶创作故事,亦坚持为每一只公仔命名,甚至出版绘本。
他卖玩具,也卖故事。
「这就像小时候买玩具,小朋友总喜欢卡通里出现过的,要认识了那件玩具的性格和经历,觉得喜欢才去买。但现在的设计师玩具大都没有故事线,我们只是卖形象,再转不同颜色吸引玩家收藏。可是我希望买我玩具的人能回到小时候买玩具的感觉。于是我为每一只公仔创作属于它们自己的故事,希望别人认识了角色的经历和价值观,再带走它们。我不想别人买到了我的玩具后,有人问起这是什么,他们只能答从哪里买到、排队排了多少个小时、卖多贵。」Kaiser说道。
那天,他提着两大袋的月光狐,里面有几十只角色,全部都有不同的配件、材质和颜色,一字排开,墨黑的桌上变成了月球,站了一整个月光狐王国。Kaiser如数家珍,每一只都有名字,每一只都有故事。像主角Jobi,它是国王的第三世,拥有跟小女孩一样的金黄色的毛发,它的额上留着月牙的记号,像小王子一样披着一条颈巾,背着一瓶细碎的流星,性格沉静内向,需要别人鼓励和爱。另外有只叫”Sora”的狐狸,它透明得像下一秒就要消失,幸好最后还是在消失之前被发现,却因此保留了透明的特色,它的性格同样温柔宁静,而且对于周遭的改变相当敏感,毛发总会随着心情和季节而出现变化。
「它们就像人类一样。」拿着小狐狸,这个三十七岁的玩具设计师说道。
他以前对人生的看法很平淡,觉得做人过一天算一天,只要无忧无愁便可以,但做玩具后,一个个角色走进了他的生活,他为它们命名,也赋予它们经历和想法,而在创作玩具之中,他找回了有趣而且积极的自己,发现就算人到中年,照样可以活得像个小孩。
做玩具的这几年,他天天都像在补偿童年的自己,将想要却得不到的玩具重新做出来。在这些玩具的世界中,天地永远宁静美好。
不是卖玩具是卖一种感觉
「其实以前,我曾经想过要当漫画家,一直很努力的学习画图,亦把所有的零用钱花在买画册和漫画之上。直到出来找工作,发现漫画这一行并不如我想像,在香港画日系漫画需要下很大的苦功,我只好变相去画插画。」三十岁这一年,他认识的一间文具公司的老板忽发奇想,打算推出玩具,参加玩具展,他自动请缨,交出了「打拳猫」一角,以自己心爱却已经过身的黑猫当蓝本,配合打拳的装束,首次出售个人设计玩具,想不到很快卖光。
「设计玩具时,发现自己过往的兴趣和工作知识都适用于设计玩具。」他意外地走了一条远路,却在路上收获不同的宝藏,辗转重回正轨,才发现多走的路其实正是必经之路。
那年,日本胶兴起,他决定除了打拳猫外,再创作另一款以日本胶为材料的全新玩具。
「在玩具展上,因为四日的展期太无聊,便拿起白纸—那时觉得狐狸这种动物既能像猫又像小狗与松鼠,外形千变万化,最后便画了这只月光狐出来。」当时,只有日本胶能造出通透明亮的搪胶公仔,不少玩家因而慕名收集,「但我不想随便出一只透明的狐狸,只是为了吸引人买,我想为这种透明的材质创作故事,为狐狸想一个透明的原因。」Kaiser说道。
于是他回到童年,从回忆和看过的漫画寻找灵感。月光狐的世界观其实受《姆明》影响,而故事关于「记忆」与「存在」的设定,则源于《幪面超人电王》,最后小狐狸们打打闹闹的日常片段则借鉴了《忍者乱太郎》。玩具不止是玩具,他希望买下设计师玩具的大人,除了收获购物的快感外,还能回到自己童年那个轻柔细软的世界。
透明搪胶热潮源自日本
搪胶被许多人误当成一种材质,但其实「搪」字解作「均匀地涂上涂料」,所以才有搪缸、搪瓷一说。
搪胶,即是均匀地涂胶,属工艺手法的一种。
搪胶的主要材料为PVC,于生产过程中,要先根据设计,雕刻搪胶模,再于模具中倒进PVC液体,
交由搪胶炉运转均匀加热,直至液体平衡地分布在模型上,待冷却再以钳子夹出作品,最后经由人手上色。
搪胶模具寿命有限,只能使用约三百次,故搪胶公仔亦以生产量少为特色。
时至近代,日本研发出美丽通透的搪胶技术,能做出透明感极高的透明搪胶玩具,可观性大增,掀起了热潮。